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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最具活力的商业名城,为何在金融改革试验实施一年后,企业状况没有好转反而在泥潭中越陷越深?温州是当前实体经济困境的一个切片。这不是你读过的那些老故事,当地人说:“我们处在新中国成立以来最难的时刻。”
煎熬温州:是谁抽掉了实业的血?
危机来了吗?
对于不少在高利贷崩盘、楼市腰斩、担保链危机中煎熬了两三年的温州人来说,危机已经不再是出版物上的名词,而是生活中每天必须面对的现实。
“现在温州企业家的生命是以小时算。”温州乐清精益电气董事长陈冬青说。两年以来,由于担保贷款链上的其它企业接连出问题,精益电气作为互保的关联企业不得不承担连带责任,公司资金持续紧张,陈已心力交瘁。在温州乐清,据说已有15个互保形式的担保贷款链浮出水面,每个链条上都绑着十几乃至几十家企业。
整座城市都被债务的愁云笼罩着。
自2011年9月,“眼镜大王”胡福林跑路,温州民间借贷危机大白天下后,两年间跑路潮已平息,但危机在持续发酵。债务链条已从民间高利贷蔓延到了银行。2012年12月,温州庄吉集团自曝涉及几十家企业、高达300多亿的银行担保债务链条,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担保链已经把温州拖向了另一个危机。至今,没有人能说清到底有多少企业卷入了互保链危机。而受到波及的也大多是资质相对良好的企业。
这个流火的夏天,在有些人的感受中比最冷的冬天还冷。
夜幕降临,温州主城区能看到很多灯光疏落、入住率不足的小区,温州人巨大的财富就沉淀在这些没有生机的建筑物上。过去两年,房价普遍下跌了30%,部分腰斩,而下降的趋势至今没有扭转。
制造业元气大伤。只要到温州乐清黄华港看看那些成片废弃的船厂,到永强看到那些停工或者半停工状态的皮革厂、制鞋厂、钢管厂,你就明白,欣欣向荣只是这里的往事。
商业凋零。最繁华的主干道温州车站大道,曾经抢手的商铺现在供过于求,租金下降了1/3;在永强最繁华的罗东大街上,每10家店铺大约有3家关门或者转让,附近的几条小街上,关门的酒行、餐馆也随处可见。由于工厂开工不足,连温州最大的公司正泰集团也裁员20%,大批外来人员返乡。夏日曾经熙熙人流、大排档满街的景象已不再。
2013年7月,1400对夫妇在温州民政局登记离婚,史上最高;温州法院的经济案件堆积如山,仅仅7月份就有2000多套登记拍卖的银行抵押房产。温州民间的信任度,也跌到了历史性的低谷。
如果说把温州正在发生的一切称之为经济危机,缺乏学术意义上的严谨性,那么至少它给我们敲了一个警钟。
2008年、2009年的东莞,也敲过这样的警钟。1/3的卖场关门,工厂订单锐减,人口从高峰的1400万锐减到1000万以下。由于国外市场萎缩、劳动力成本上升等原因,从2008年起大量企业迁出东莞,这一趋势还在继续。
一个是中国民营经济的发源地,一个是世界工厂,温州和东莞都代表了经典的中国发展模式。它们是中国最市场化的区域,也是最敏感的部位。它们相继遇到问题,并非偶然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来临时,靠廉价劳动力、破坏环境和低端制造支撑的中国高速发展模式触到了天花板,转型升级已经开始。
如今,温州、东莞所遭遇的困境,集中呈现了中国制造业转型中所遭遇的惨烈阵痛,其与金融改革、房地产泡沫、债务危机交织在一起,更让温州这个城市以及众多企业主的命运充满悲情。那些盛极一时的眼镜、打火机、造鞋品牌在一个个倒下,或陷入无法自拔,这些都是建国以来前所未遇的。
在温州,传统制造企业的老板们向本刊记者痛陈经营惨状、指责银行冷血、抱怨政府无力,但他们自己也知道,衰落甚至被淘汰的命运或许已经无法挽回。无论政府、企业主自己还是扭曲的金融生态,都只是其中的一个错误。
改革开放30年后,东莞、温州所代表的“低端锁定”模式注定将退出主流舞台,而他们就是这场“浩劫”中涅槃重生的煎熬者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温州只是中国的一个缩影,它所需要面对的问题,也是整个中国要面临的问题。高利贷、房地产泡沫和实业不振,在中国其它地方正在发生,神木、鄂尔多斯的高利贷已经崩盘,三四线城市没人住的“鬼城”频现。
本刊关注温州当下所经历的这场严重危机,探讨其来龙去脉,恰恰是为了让政策制定者思索,在不可逆的制造业升级大趋势下,如何让一个制造业城市和那些紧紧附着其上的企业重新焕发活力,而不是任由资金从实业向高利贷、房地产等投机领域流动,从而酿成更多的灾难。
“有时候想,温州如果这次真的败了,那就说明我们改革开放出了问题。”温州打火机协会会长黄发静说。温州的问题,从温州本身只能找到一部分答案,更应该从中国的改革进程和大环境去寻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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