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母如果符合保障房标准，可以分开单独申请”——如果“夹心层”可以自己买一套、再帮父母买一套的话，他们还用得着年复一年排队轮候那一套可怜的保障房吗？


　　今后，北京经适房和限价房的申请人，将不得再带父母一起申请。北京市住建委日前发布通知规定，明确经适房和限价房的申请家庭成员只包括申请人、配偶和未成年子女。


　　古语云：“养儿防老，积谷防饥”。看来，养儿也未必能防老，即使儿子孝顺，制度“不孝”也枉然。要在过去，“不孝”乃“十恶不赦”之罪，秦律、汉律、唐律、大明律、大清律中皆有此科，可以拖到公堂打屁股乃至大枷上身。如今罪是免了，但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”的孝道传统仍然穿越时空，成为不能钻逾的社会道德底线和善良风俗。


　　许多国家的民法都强调“公共秩序和善良风俗”的地位，规定“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无效”，我国民法未直接使用“公序良俗”的概念，但可以找到这样的表述：“民事活动应尊重社会公德，不得损害社会公共利益”。按过往的司法实践，“社会公共利益”就相当于“公序良俗”。按照日本学者我妻荣的归纳，“违反人伦行为”是第一序列。由此察视，不论其初衷如何，经适房的规定经不起推敲。百善孝为先，个人如此，公共政策亦复如是，都不能抛弃“父母”（包括衣食父母），落下“不孝”骂名。


　　不过，政策制定者似乎也知道生硬规定有违常理、不近人情，该市住保办官员就表示，这对于申请家庭的影响不大，“因为父母如果符合保障房标准，可以分开单独申请。”一套不行可以两套，“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”，夫复何言？可仔细品咂，让人嚼出晋惠帝“何不食肉糜”的味道来。如果那些“夹心层”有能力自己买一套、再帮父母买一套的话，他们还用得着年复一年排队轮候那一套可怜的保障房吗？


　　悖论还不仅如此。限制带父母申请，等于变相抬高了申请门槛——北京标准，保障房的申请资格为人均15平方米以下，一家5口在75平方米以下即可，如果父母被排斥在外，等于5人要45平方米以下才行——从而把一部分人挤出保障线，这显然与过往相关政策不相吻合，且是不公平和不可接受的。公平不存，效率也当存疑。因为僧多粥少，保障房不够保障，所以才夺孝，把申请者父母弃置在外，如果他们的父母可以单独申请，岂不是原本一套房可以解决的问题（面积稍大），非得用两套来解决？


　　对于盼星星盼月亮的“蜗居”一族来说，父母被政策排斥在外，申请资格被调低，无疑是一个利坏消息，但你的“毒药”或许是他人的“美味”——对于那些手眼通天、善于打保障房主意的人士来说，自己申请之余父母可以另行申请，岂不等于又打通了一条侵占公共资源的“合法”之路？他们应该衷心拥戴这项政策。


　　作为一项影响广泛的公共政策，条文粗粝，漏隙百出，人情与事理皆悖，效率与公平俱失，公众不禁要问：它是怎样出台的？决策之初有没有详询公众意见？在多种利益相互博弈的时代，疏浚沟通渠道，增进公众参与，保障信息输入，公开平等博弈，都是公共决策必不可少的事前功课。当所有的利益都得到考虑，正义才会随之而生。过去那种闭门造车，拍脑袋决策，事后才背书的做法，距离公众要求已经很远很远了。